文|一株香柏树 主日,我照旧在教会里度过美好的时光。 今天坐在我前排座位的一对夫妻是访客。礼拜间隙得知他们是赞美乐队贝斯手Alex的父母,这个周末特意从家乡来利物浦看望儿子。 我坐在他们身后,每次站起来唱赞美诗的时候,这对夫妻都激情投入,身体跟着旋律不停地晃动,偶尔他们的目光会投向前台乐队中的儿子,陶醉在他们优美的旋律中。 那一刻,我从他们的背影里看到,喜乐充满了这一家人。这一幕,如此让人羡慕!没有什么比共同的信仰更能让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况且这个信仰的本身就是爱。 聚会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由得想起,如果我有这样一个敬虔爱主的儿子,那该多好!刹那间,我又想起了自己三个月前失去的第一个孩子,想起我对Ta的未来做过的憧憬。 在怀孕的前三个月里,我已经为孩子取下名字。不论男娃还是女娃,名字都已准备好了。那时,脑子里常常幻想Ta未来的样子,心想如果是个儿子,我会希望他长大后做一名牧师。当然,我不会强求,相信上帝会有安排。 可万万没有想到,我对这个孩子所有的想象都只是幻想,因为Ta 并没有真正降落在这个世界上,Ta肉体的生命,定格在三个月的一个刹那。 在第一位B超医生诊断出胎儿发育停止的那一瞬间,我虽然难以置信,却依然保持平静。我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等待第二位医生的复核。心想或许是这位医生看错了,诊断的结果应该不是这样的。 当最后结果赫然打印在诊断报告中央时,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然后,几乎同时,我强打精神跟妇产科的医生预约做流产手术。但由于当天是周六,最快只能排到第二周才能动手术。 走出医院时,我和先生已然失去了来时的喜悦,相互交流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失望。回到家,我们各自给国内的家人微信留言,告知检查的结果。无疑,这也是一个令他们沮丧的消息。 但,事实总要面对。 我决定给未曾谋面的孩子写一封信,为Ta去天国的路上送行。最后,当我在电脑面前,一字一字地敲打键盘时,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回想起过去三个月里剧烈呕吐、无法进食的那些场景,回想起我一次又一次去医院建档、检查又复查的那些时刻,回想起我为Ta每一天所作的祈祷…… 我一边写信给天国里的Ta,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内心。写完信的时候,我对孩子说,我们不能为你流更多的眼泪了,爸爸妈妈要做坚强的父母,让你在天堂里得着安慰,你也是神所祝福的孩子,因为来到这世界也有许多的苦难,或许这样的方式更好。 我把那封信分享在QQ空间和微信朋友圈,旨在告知关心我们的亲朋好友,这个孩子已经去了,以免大家再次问我怀孕情况时感到尴尬。 然而,还是有许多熟人没有看到那条信息。在后来的日子,当他们问及胎儿的情况时,我都回复:孩子已经去了天堂。 更让我痛心甚至崩溃的消息传来,就在我们失去孩子的同一天,外婆也去世了。 外婆是把我从出生养育到大的人,是我三十年生命里最大的依靠。她就这样悄无声息、不打招呼地走了?这让身处异国他乡的我该如何面对呢? 我日日夜夜为她祈祷,却没想到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法见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在我身体里游窜,一刻不停,一点一点地把我吞噬。我无法睡觉、无法进食,满脑子里都是外婆的音容笑貌。 我相信,一切都有上帝的美意。可是,在接连两个噩耗的打击里,我确实不知道上帝的这份“美意”到底是什么。我只体会到绝望,和濒临死亡般的窒息感。 然而,我的心灵深处却回荡着一个声音,“你信吗?” “我信”。我的内心做出这个回答。 在一次祷告中,我对主说,“求你让我看一眼外婆去了天堂后的生活。唯有你能安慰我心中的这份痛楚。” 隔了几天,上帝果然托了一个梦给我,在梦里我看到外公外婆团聚在天上,他们依然过着我所熟悉的生活,外婆在做手擀面,外公坐在凳子上边看电视边和外婆说笑。 这一幕梦境我永生不忘,而也就是这一幕梦境,极大地安慰了我。这比所有人的安慰都管用,我的眼泪终于停了下来,悲伤终于得到了缓释。 在接下来的这三个月里,我陆续得知有人丧子,有人丧父,他们就在我的生活周遭。我开始陪伴同是经历失去胎儿的姐妹,安慰也有亲人去世的朋友。我没有告诉他们,“要坚强、你一定挺得过去、苦难于你有益”这一类的话,而只是静静地倾听他们的心痛,真诚地分享我的经历,保持一颗同理心。因为我深深地懂得,他们与我一样,不是在渴求关注和同情,而是在寻求安慰和依靠。 如今,当我回过头来细细回想这三个月的心路成长,我更加确信耶稣说过的话“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麦子;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我确实在三个月前死过了一回。 我开始明白神为什么允许他所爱的孩子遭遇患难和痛楚。倘若没有丧子的经历,我不知道怀孕妈妈骤然失去胎儿的心情,我可能会用过去所学的那点医学知识对她说,“胚胎发育停止是很正常的,一般情况下有20%左右的概率,这是优胜劣汰,所以别难过,下一个会更好。”我也可能会以朋友的身份劝慰她们说,“别自责,你还年轻,你是最坚强的。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风雨之后必有彩虹,你一定能挺过风雨,我相信你。” 事实是,这些医学知识和朋友的鼓励都无法减轻当事人心头的半点悲伤,甚至会加剧痛楚。因为她失去的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胚胎,而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生命,是一个无限向往的未来。所谓“要坚强”的劝勉,可能对她是痛苦的捆绑,让她无法真实面对和释放内在的悲伤。而无法释放的东西才真正可怕,积累在心底可以摧毁一个人。 外婆是我特别重要的至亲,她的突然逝世确实让我难以承受。但如今回想,倘若不是因为失去外婆,我还会继续扮演一个需要依靠的孩子,心底里还会一直存在强大的依赖感。仿佛是一棵树,长了三十年,根虽然扎在土里,然而风雨来时,仍然会指望边上更大的树来保护自己。外婆就是我心里的那棵参天大树,为我遮风挡雨,而当这棵大树倒下后,我才能终于自己学习站立,不再寻求依傍。 有了丧失至亲的体验,我以后就不会对丧亲的朋友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要接受现实”,或者,“老人都有这一天的,你我也会如此,莫要悲伤”。这些道理一点都没有错,可是,这些话分毫不能减轻当事人的痛苦。因为他失去的是一份从生命刚开始就深深缔结的情感,是布满生命各个角落的记忆,是他多年努力想要回报的亲人。而如今,他再也不能继续加固这份感情,也不能添加更多的记忆,更无法回馈养育他的生命。他需要的是情感上的理解,不是道理上的说教。 当一粒麦子落在地里,死了,埋葬在泥土里,埋得越深,越是积攒力量。它在地下重新获得生命,一点一点地向下扎根,向上发芽,挣扎出土,才能结出更多的子粒来。 那么,就让我做这粒麦子吧。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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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徒行传 2 : 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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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馨香):那么,就让我做这粒麦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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