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看到的是三岁的豆豆,脑部肿瘤切除手术成功,但需要30次化疗,脑袋上埋着管子,走路有些不稳,却极有主见,“亲力亲为”地跑来跑去拿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父母在发现他生病后开始认真信主,在陪伴儿子一年多的治疗中,他们虽吃尽苦头,却也饱尝上帝的慈爱。他们的言谈中没有半点怨天尤人,也没有任何悲观失望。
尽管豆豆的每次化疗都要自费,费用颇高,目前还有9次化疗待做,但他的爸爸尽量拼命打工,不轻易向人伸手。只是,他说:“我有些担心豆豆会不会有自闭症?他不笑,不怎么讲话,也不爱和人打招呼。”
另一个七岁女孩颖颖,刚见面时也不笑,她细声细气地告诉我,她喜欢紫色,她想把大街上所有的路牌都涂成紫色。我说我也喜欢紫色。她仿佛一下子跟我熟络起来,告诉我她喜欢花,喜欢坐船……
她讲话的时候像个小淑女,规规矩矩,很有教养。她的妈妈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满眼是爱。她的妈妈告诉我,其实她吃了不少苦,刚开始只是肚子疼,查不出什么毛病,过了好几个月才查出来。一路的治疗很艰辛,她都非常勇敢,非常配合,是很懂事的孩子。
我们先去了外滩。吸引孩子们的不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也不是百年历史的两岸建筑。他们指着流动的水,天上的海鸥,江中的船,和墙上的花,语无伦次,手舞足蹈。
走在江边步行道上,看到的景色都差不多。没过多久,面对一汪江水和对面的亚洲第一高楼,颖颖就撅起小嘴巴,不想走了。我们以为她走不动了,但当我们说要去坐船时,她马上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催促我们,等跑到轮渡口,看到船,她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摆渡船对他们是新鲜事物。他们新奇地看着,感受着,好像要把这船连同浪花一同装入脑袋,统统打包带回去。
摆渡船下来已到浦东,我们开车带他们去迪士尼小镇。一入小镇就听见迪士尼的经典音乐,颖颖平时喜欢跳舞,听着熟悉的迪士尼主题音乐,踩着拍子,她的脚步轻盈起来,路旁有花,跟着摇曳。当她看到远处的迪士尼城堡时,眼睛一亮,再次露出甜美的微笑。
虽然我们无法正式进入迪士尼乐园,因为疫情期间需要预约,但走在小镇上也颇有迪士尼感觉。孩子们有着很简单的快乐。买一个大大的心形氢气球,握在手里,然后放手一点点,再抓住,就这个简单的动作,逗得豆豆咯咯大笑。
他一遍又一遍地模仿,一次又一次地大笑。谁说他不会笑?他甚至不关心什么迪士尼,只一心追着这个大气球,跟着气球跑,跟着气球笑。
而颖颖则发现了气球新玩法,她捏着气球的绳子,故意让我打得到气球,然后举得很高,让我跳起来打,最后举得更高,我够不到了,她就大笑。就这样一路打气球、追气球,跑跑停停,停停笑笑,乐此不疲。
笑着笑着,我蓦然发现,整个世界都亮了。
一丝阳光穿过阴霾,也笑了。我抬头再看,太阳又躲到云后了。原来,让这个世界灿烂的不是阳光,而是你的微笑。
没有想到,孩子们不是被迪士尼的任何东西逗乐的,他们可以单纯地为一只气球快乐。在追蝴蝶、闻花香、吃冰激凌、看水中的鱼、听路边的音乐、玩喷出来的水的时候,他们眉角上扬,开怀大笑,笑出了涓涓流水般的声音。
他们的笑真有力量,直戳父母的心,父母也跟着抬起嘴角,微笑!
那一刻,我真想对孩子说,知道吗?你的笑容有治愈的力量!不论生活有多少难处,病魔有多么可怕,你已经用嘴角上扬的弧度,打败了它!
来方舟当志愿者的初衷是想尽己之力来帮助这些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和家境清贫的父母,但是在服事他们的时候,目睹着他们面对病魔时的勇敢乐观和坚韧不拔的毅力,让我意识到,能与他们同行是多么大的祝福。我开始真正学习去尊重那些虽然家境贫寒,甚至一贫如洗,却仍然坚持劳动,不放弃孩子治疗的家长,尊重那些被孤立、无学可上、遍体鳞伤,但仍心无恨意,笑对人生的病童。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认为自己的遭遇是最不幸的,认为自己承受的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在这样破碎的世界上,每一个痛苦的存在都唯我独尊,全然无视别的痛苦的存在。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摘掉自己痛苦冠冕的人。但方舟的这群孩子打碎了包裹我心灵的硬壳,照亮了我里面的世界。
车子缓缓驶出迪士尼小镇,将这里的城堡喷泉、花草树木、欢声笑语都抛在身后。跨过杨浦大桥,就要到小家了。
忽然觉得,我们的车就像驶过了一个苦闷的隧道,碾压过苦难,挣脱了厄运,回到了一个被微笑照亮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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