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子

2018年8月22日太平洋飓风“来恩” （Hurricane Lane）临近夏威夷主要岛屿，飓风气氛笼罩着整个夏威夷，或多或少，人心惶惶。

飓风到达前几天，各加油站开始排长队，超市里的瓶装水，传统收音机等应急物品几乎购买一空。州长和檀香山市市长周三相继发出紧急灾害通知，星期四、星期五州和市政府关闭，所有学校停课，公交车停运。

从卫星遥感鸟瞰图片上看，与飓风面积相比，夏威夷群岛在浩瀚的太平洋中间显得那样渺小、飘渺。“来恩”飓风形成后，美国和欧洲气象气候科学家们夜以继日监察，用大型计算机模型不断预测和报告飓风的时间走向和强度，让政府和民众作相应的准备。但是，没有一个科学家团队有绝对把握告诉飓风的走向和变化，科学技术所能做的只是根据规律去跟踪、预测飓风的变化。事实也证明，“来恩”飓风没有完全按照科学家预测的那样去演变。掌控飓风超出了科学应有的能力，人类应该做的是敬畏大自然，尊重和顺应自然规律。

由“来恩”飓风回想自己几十年人生中的一次又一次风浪，每次自己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同时发觉有双无形的手一直在掌管我的人生，超过我的所作所为，在风浪中给我的恩典够用。这样的发现，让我在人生风浪中有平安，风浪之后常常感恩，更有盼望有喜乐。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参加高考，没想到平时在尖子班里成绩前茅的我考砸了。更让人伤心的是，一开始老师将我的成绩弄错了，亲口告诉我爸爸我的成绩达到了安徽省重点大学分数线，让我和家人整整高兴了一个晚上。当我被告知真正分数时，平时学习努力的我由喜悦转变成极度伤心，天空似乎塌下来。当时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一天一夜。

知道我很要强上进，爸妈没有来安慰我。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日作如常。我心里不好受，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几天后，就完全从考试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捡起各种书本，为下年度的高考再战。父亲不露声色，用学费支持我站起来。从失败中，我学到了教训，针对学科及时调整了学习部署。经过365个日日夜夜，不负众望，我如愿被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录取，而且被放进许多考生想要的城市与区域规划专业。“城市规划“意味着将来我这个来自小地方的小青年，必留在省会大城市工作，做城里人。

因为有一次高考失利，进入大学后，我格外珍惜那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会自律，努力学习，大学四年在本专业班级里保持着优良成绩。毕业前，抓紧复习考研，继续本校研究生的学业。有幸师从名师，进一步学习规划学，并且在毕业前发表了第一篇关于中国城市带研究的文章。

研究生毕业那年正赶上轰动世界的“liù（六）sì（四）”运动，北京一律不接受当年毕业的学生。自己本来已经被北京社会科学院城市研究所录取，“liù（六）sì（四）“后 我的工作就泡汤了，单位没有着落。让人费解的是学校研究生院说我属于改派一类，要罚款我500元人民币。后来，那位负责人动了“恻隐“之心，罚款我250元，打发我回到原籍安徽省。当时自己不得不把刚从父亲那里拿到的500元生活费的一半如数上交。那年头钱值钱啊，难得我的心并没有被其过度捆绑，我想这得益于父亲平时在钱财上对我的宽松。

“liù（六）sì（四）”后，一位专业教授亲自带我去北京找工作。当时看到的是全城戒备森严，军人荷枪实弹，哪会有单位还胆敢要我这个学生。教授在回程的火车上喝了点酒后，开始不顾死活地抱怨起来，说他这个堂堂的大学教授居然进不了人民的天安门广场，吓得周围的人一哄而散。我赶紧背着他，给他酒瓶子里加了矿泉水，稀释那白酒酒精浓度。

那个夏日，我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拎着凉鞋冒着暴雨回到安徽省会城市合肥，找同学帮忙找工作。可是省规划院书记和院长没有同时在家，我被告知不能研究决定我的录用。正当我走投无路之际，一位其他专业的研究生同学得到了两份工作，一份是武汉大学，一份是武汉科学院的一个研究所。他选择了大学，将那研究所的工作让给了我。于是在8月初，我乐呵呵地进了这家研究所国土中心，与湖北省计划委员会打交道，搞上了产业发展和国土规划。因“liù（六）sì（四）”我进不了首都，回不了家乡省会城市，却歪打正着去了大武汉，我得到的恩典够用。

工作第一年，我与一帮单身汉住在办公楼的顶层，下班后开始了学习打乒乓球。记得第一季度奖金一到手，我就买了两副拍子，几盒球之类，整日快活打球，弥补了自己业余爱好的不足。这为我后来有了乒乓球爱好奠定了基础。没有正规训练，我的球技无章法可循，来到夏威夷后被戏称为游击队队长。有业余爱好真好，不然我不会遇上当年的女朋友，后来的太太。当年我的太太打球动作潇洒，球技精悍，我常常是她的手下败将。

工作五年后，在太太的鼓励下，我冒着丢掉铁饭碗的危险，走上了自费留学的道路。自己的托福成绩平平，研究生（GRE)考试准备不到两个月。报考GRE 时，自己还不知道这种考试是什么样子，结果居然也达到了学校的录取要求，好歹有个成绩。

靠着一位大学同学的帮忙，我拿到了一张美国名校的非学位培训班录取通知书。当时去北京签证时，那位签证官问了我几个问题后，就递出了他的名片。他的名字与我的发音一样，叫施超。这样，三个月后，我留下妻子和14个月大的女儿，独自一人来到了美国留学。为了挣学费，我跑遍了波士顿及其附近的中餐馆，在厨房洗碗打杂，又做服务生，端盘子挣小费。因为没有培训班的成绩，本以为没有指望进入夏威夷大学，没想到那无形的手给我开门，自己依然被夏威夷大学博士班录取。记得当天晚上打工回到住处，同房屋的一位访问学者高兴地告诉我有封很厚的信。拆开一看，果然是来自夏威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里面有各种表格。

到了夏威夷大学后，我一心学习，第一学期不打工挣钱。不知为什么，学期快结束时，学校居然退还了我所交的学费。在适应了美国大学的学习后，第二学期我才从洗化学系实验室的试管开始，做起了学生助手。最后，在一植物病理实验室做学生助手，直到后来在城市规划系成为助教，继后又在地理系当助教。

地理学在中国是理科，但在美国是文科，导师很少有科研经费。为了获得博士论文研究经费，我花大力气准备开题报告，并收集实地考察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的开题报告在夏威夷大学研究生学位研究基金130个申请中，在资助率不到百分之十的情形下，获得资助。因着论文资助，我可以回武汉一年，做城市垃圾回收的研究。同时也可以与太太和女儿团聚，享受家庭的温暖。在武汉做论文野外调查一年的时间里，我跑遍了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走访了抽样的所有居民区，回收破烂人员，和城边回收站点。基本上每晚我都整理白天野外的调查记录、图表，为回到学校撰写论文作准备。

与太太和女儿两地分居多年后，在我论文答辩前夕，她们终于获得签证，来到了我的身边。与她们分开的日日夜夜让我深深珍惜现在的全家团圆，这样的恩典，我心中常常算数。

外国学生毕业后，找工作艰难。我的论文答辩后不久，太太从网站上看到一份研究全球化展示的工作。我看到那份工作职位是高级研究人员，有些信心不足。太太却鼓励我前往试试，于是我递交了申请，并获得面试的机会。当夏威夷大学全球化研究中心主任和副主任问我如何应对时间截止期时，我告诉他们自己三个月完成博士论文初稿的撰写，他们就面带笑容，不再继续问任何问题，反而与我拉起了家常。很快，我就被录用了。

这是个成立不到三年的研究机构，经费压力很大。尽管我与团队十分努力，但是，还是耗尽了启动经费。不到两年半，我就丢掉了这份工作，由工作签证变成了学生陪读，不然差点被强制离境。刚刚丢掉工作时，心情难免低落。全家人没有了收入，只靠太太当学生助手的几百块维持家用。除了太太做学生必须有医疗保险，我没有任何医疗保险。但有双无形的手在掌管，恩典够用，这期间没有意外，没有生病，牙齿没问题，眼睛没问题。

丢了工作不久后，太太作了家庭预算调整，一家生活很快恢复正常。每天快快乐乐，虽然有困难，但不忧愁。我们去海边烧烤，长假与朋友去岛北露营，国庆放假看烟火，到水库钓猫鱼，去岛西钓海鱼……

女儿小时候，我没花时间看顾，在她刚会走路和讲话的时候，我就离开到了美国留学。这下没有了工作，我只得在家照看刚满一岁的儿子。本以为不久可以找到一份工作，怎奈作为外国人，没有身份，难以被录用。当时夏威夷一家私立大学已经让我教一门地理课，当发现我没有工作许可后，第二天立马收回了决定。我努力，但结果不在我手中。从2003年10月到2005年7月的21个月时间，除了有时帮一家旅行社开开车，我一直在家看儿子，教儿子学走路学说话。因此，我听到了他第一次喊爸爸，看到了他第一次走路。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对我这个作父亲的特别恩典，弥补了我失去陪伴孩子成长的天伦之乐。

丢工作的那段日子里，虽然成为基督徒不久，庆幸自己没有离开教会，并接受邀请，做起了团契同工。得知我没了工作，弟兄姐妹们以不同方式给予帮助和鼓励。记得失业不久，在一次团契结束后就收到了一白信封，回到家打开时看到里面1元，5元，10元，20元时，我一边数着钱，一边热泪盈眶。还有一位弟兄介绍我晚上去代课，帮忙教大学代数，以此补贴家用。

教会有位姐妹手上有个科研项目，原来的研究人员因故离开。她问我想不想做这个关于渔业捕捞和海龟保护的数学建模项目。虽然这对我是个新领域、有挑战，但是我愿意。很快我重新有了工作签证，开始了一份新工作。经过两年多时间的努力，我从外行变成“内行“，顺利完成任务，参加了数次学术研讨会，并帮助发表了研究论文。这样的经历，不能不说有双无形的手在暗中帮助我。

在这份工作期间，有次团契结束后与一位有法律学位的弟兄聊起要不要申请绿卡。其实，这位律师弟兄从来没有办理过移民申请，但我说愿意动手。当天晚上与太太就忙乎起来，几天几夜基本上不睡觉，准备各种材料。一星期后，由这位弟兄赶在新移民政策前，将我们的申请材料递交出去。我们做了最大努力，结果不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但有双无形的手掌管一切。一年多后，没有面试，没有要求补充材料，以我太太名义申请的绿卡批文就下来了。有了绿卡，就可以到处找工作。正好当时也完成了那渔业课题，我就开始在州政府找对口的规划工作。我努力，有双无形的手掌管结果。面试后，我很快拿到了州规划办公室的那份职位，学有所用，开始从事夏威夷海岸带管理的工作，日子进入了另一篇章。

太平洋中的夏威夷群岛会面临飓风的挑战。人生同样有风浪，甚至突发飓风，一帆风顺的人生很少。若一帆风顺，当然是恩典，因为顺达并非来自我们自己的能力。但是，人生中的风浪更使人懂得感恩，让人可以经历风浪和风浪后的平安喜乐。我们若晓得谁掌管我们的明天，就知道如何去面对人生风浪，像夏威夷一样安全度过那飓风袭击。这次太平洋飓风被称为“来恩”，提醒我们风浪也是恩典。以感恩的心面对风浪，无论结果如何，风浪中恩典一定够用，事实上也总是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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