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双一
离別家乡又是许多年了。初夏终于得了假,可以回国探望父母亲人了。从飞机到火车到大巴一路辗转到了石市,再打出租车,终于回到了家。沿途的街道完全变了模样,新的高层,新的小区,新的立交桥…… 快到家附近时,陌生得几乎找不到小区的入口,试探性的叫司机拐来拐去,才到了家门口。这个城市变了,从小在这里长大,以为很熟悉,现在却少了亲切感和归属感了。
家里面的摆设有一些改变,但是楼下小屋里仍然存放着小时候我们使用的旧家具和物件,大部分物件爸妈都还在用着。姥姥家也有这样几个“守旧”的角落,十年没有变化。这些东西让我回想起年少时的岁月——那时的家,朴素而温暖;那时的生活,平淡而单纯。
也许再过一些年,爸妈家和姥姥家就会因为城市建设而被拆迁了。我拿起相机,将这些简陋的、即将在这个日渐繁华的城市里绝迹的东西拍摄下来,为要永远记住它们的朴实与纯真。
这两个蓋簾,是全家包饺子所必须的。我们把包好的饺子一排一排地摆在上面,等着水开下锅,每一个饺子都饱饱满满的,我们心里也觉得踏踏实实的。从爸妈教我和弟弟包第一个饺子到后来一家四口围着圆桌一起包,少说也用了快三十年。它们陪着我们度过每个欢乐的除夕。每次出远门时,爸妈也都会给我包饺子。家里的饺子总是最香的。
这两个暖水壶的岁数和我差不多吧?绿色的已经不保温了,橘色的还好着呢。三十多年过去了,孩子们已经离开家飞远了,它们还在默默地陪伴着老爸老妈。
老案板也已裂成两半了,但爸妈还在用着。敝帚自珍,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简朴的美德。这案板好像也有情谊似的,任劳任怨,把岁月的疤痕留在自己身上。
这个燕舞牌收录机可是八十年代的流行产品。三十年过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电视里的广告:“燕舞!燕舞!一起歌来一片情!”它陪我走过了敏感的青葱岁月,唱过了小虎队、齐秦、童安格、庾澄庆……如今,有了电脑,有了网络,它几乎没有表现的机会了,安静地坐在那里,甘心成为一件无声的摆设。
这只五羊钟表是爸妈结婚后不久就有的,快四十年了。小的时候,作纺织工人的妈妈每个星期都有几天要半夜三点起床去上夜班。这只表就在夜里把妈妈叫醒,我和弟弟也一同惊醒,然后再昏昏睡去。后来它一直陪伴我和弟弟到离家上大学。每天早晨都是它叫妈妈起床给我和弟弟做早饭,早饭快好的时候,妈妈才来叫醒我们。我仍然清楚地记得给它上弦时的声音,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门旁挂的是二胡、笛子和板胡。三十多年前,爸爸用两块钱在集市上买了这把二胡,我就照猫画虎地瞎拉起来。现在琴筒上落满了灰尘,蛇皮也早已软塌,所以发出的声音呜呜的。在昏暗的小屋里,患精神病的奶奶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讲着她的故事,我坐在旁边呜呜地拉着这把二胡,虽有一种苍凉的感觉,但琴声更述说着生命的坚忍与平和。
爸爸的老自行车是“松鹤”牌的,八三年五月买的。爸爸是个仔细的人,对他的爱车犹是保养顾惜,所以现在骑着还很好呢。记得小时候我总趁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了他的车钥匙,到车棚把车取了,骑到旁边的学校里去练,然后趁他回来之前,放回原处。要非常仔细,得放得和原来的位置、姿势一模一样,才不能让爸爸看出来。后来上初中时才有了自己的“飞鸽”。
姥姥家书橱上的书三十年没有换了,那是舅舅留下来的。中学时我曾贪婪地打开上面的数学和物理书,好像里面藏着学校没有教过的知识。那瓶鸵鸟墨水就是那个时代的见证:认真,渴求,充满梦想。
姥姥家窗外的后院已经破败,那是我儿时的“百草园”。三十多年前,姥爷还在世的时候总把院子整理得井井有条,还筑了鸡窝。那曾经是我们游戏时最向往、最神秘的所在。
现在,家乡变了。到处都在施工,建高楼,建商场,建地铁……汽车多了,自行车道窄了,便道的一半也用来停汽车了。空中飞扬着尘土,闻不到街边树叶的味道了。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车与人在彼此之间的缝隙里穿梭,人们的眼神里似乎透露着些许烦躁与迷茫……
没有变的是我最喜欢的早餐的味道——豆腐脑。这是我最怀念的家乡饭之一了。妈妈特地打来,在小屋简陋的阳台里,摆在几个凳子上,我们就坐在更矮的小凳上吃。
这就是家的味道,这就是平凡的幸福。
出国十几年了,经历了很多人生的风雨,心却越来越简单了。我怀念年少时的家乡,怀念那时的生活,她朴素又简单。我不介意她的简朴,甚至爱她的简朴。她的简朴遮掩不了她的美好。
我怀念那平淡的生活。不,它其实并不平淡。它才是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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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箴言 17 :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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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馨香):那些旧家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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