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子 小时候每逢寒暑假或节假日,自己基本上都是在外面玩,不着家。临到吃饭的时候,母亲就站到家后门口的一个小土坡上,对着附近一所中学的校园扯开嗓门呼喊:“小超子,回家吃饭喽!” 母亲的声音不亚于女高音,在那空旷的校园里回荡,传得很远很远。无论我在校园哪个角落,我一定能听到她的呼唤。每次母亲一喊,我就停下与小朋友正在玩的游戏,飞快地往家跑,到家时已是满头大汗。母亲喊我回家的情景,几十年后依然是我脑海里一种美好的回忆。 母亲是在一个夏日傍晚晚餐时,突然发病过世的。那天下午,母亲还特意让我给她修剪了头发,像是为那个时刻作好了准备。 结婚成家后,我基本上都是与太太孩子一起回老家,看望剩下的老父亲。每次在家的时间是蜻蜓点水,不过三五天,安排又多以孩子为主。其实,自上了大学,我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就屈指可数起来。 去年十月底,我独自一人回了趟家。这趟回家距上次回去,已过了七年半之久。上次回家,父亲已过世。父亲在世时,每次得知我即将回家,都会亲自安排我和太太孩子们住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小旅店。这样,父亲每天一大早可以在那家小旅店附近转悠,等待我们一家大小起床洗漱后从旅店出来,好立马回家吃他早已买好的家乡早点。碰到街坊邻居问他一大早在转悠什么,父亲会喜不滋滋地告诉他们:“小儿子回家了!”私家小旅店没有保安措施,父亲完全可以直接进去,叫喊我们早些出来,但是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做。女儿早餐喜欢家乡的红豆沙饼,儿子则一天三餐抓住油条不放,甚至与爷爷照相时,手里还拿着根油条。 父母不在,好久没回家。太太看出我的心思,一直给我留意着回中国的机票。八月份的一天,太太神秘地告诉我,十月至十一月中旬有东方航空公司的机票,由夏威夷檀香山中转上海抵达我家乡的省会城市合肥。机会难得,季节又不冷不热,根本没想会有什么事务缠身,我一口答应要回家。太太当即在网上订票付款,是日期和航班不能更改的那种。订好机票后,我在老家的微信群上发了张机票截图。哥姐们突然得知我要回家的消息,当然高兴,侄儿侄女外甥们也都在群里活跃起来,问题不断。是公干出差顺路吗?是一家人,还是自己一人回家?准备呆多少天?有什么安排? 这次回家没安排,只是为了回家。我回家的日子,成了微信群里家人彼此之间互动的动力。从八月到十月的两个月时间,大家数算着我临近回家的日子。回家,成了自己和大家心中一种说不出的喜乐! 还没回家,日子就令人感恩。自五月份开始,自己每个月都有出差,忙于给县市的当地规划委员会做培训,正好在十月上旬全部完成。十月底临行的前两天完成了一个项目的公众听证会和项目报告。家里的一切安排也都妥当,包括车子年检、注册和保险,还有各类账单。同时,自己正好教完当月教会的儿童主日学。每日忙忙碌碌,明中暗处却有上帝掌管,让我一无牵挂,带着平安喜乐回家。 感谢太太,从订机票到购买糖果各类小礼品,从每份礼物标签到行李衣物的准备、打包,回家的各项物件太太都给我打理好。我只需带上自己的证件就可以启程。回到老家,我才开箱,看看里面是些什么物品。太太写的每份标签一目了然,让我看出小礼物是给谁的。太太还提醒我,到了中国后,我是土老帽,因为那儿什么都用手机支付,不用现金。因着太太的提醒,从上海国际机场开始,我就带着新鲜好奇的眼光,观察中国七年多来的变化。从机场到高铁,从城市地铁到共享自行车,从超市到露天市场,从街头小吃到家乡土特产,从一栋栋高楼到现代公园,连公共厕所也不放过。 飞行近十一小时后,飞机于当地下午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依事先安排,出了海关后,我立马购买了中国联通卡,换下美国的手机卡。五分钟后,手机微信就联系上了,同时有了个电话号码。微信显示在上海工作的侄女已在外面等我多时,晚辈们更是在微信上七嘴八舌,猜测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为什么还没露面。十多年未见,虽然我人过中年,外貌有变化,头发由黑开始变灰白,与侄女彼此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亲人相见,格外亲切。在机场喝茶小坐,侄女抓紧时间在群里发布录像视频,报告平安。然后又由手机搜寻到一家漂亮餐馆,我们上出租车,与她先生和孩子在那餐馆相聚,为我接风洗尘。 当晚由上海飞合肥,不到一小时,但抵达时已是深更半夜。外甥和他同学一直早早地等待我出机场,毫无怨言。坐上车后,姐姐更是一路不断给外甥打电话,询问车子已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到家。一家人,亲情温暖。 在省会城市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乘高铁直奔老家无为,半小时就到了。没想到小小县城居然也有了高铁站。家乡变化大,用地扩展了许多。小时候的景象已不多见,剩下的,也不是以前的样子。几天下来,特意要求二哥带我走走看看,努力回想和寻找过去的景物。听着兄长的耐心介绍解释,我似懂非懂,哼哼哈哈。顺着去想,有的有些像,但又不像。自己不好意思告诉二哥,对许多景象,其实我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式了。虽然没有碰到小时候的玩伴(碰到也不知道),心中还是不免想起:“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看到父母曾经住过的房间,已是堆满了被灰尘盖住的旧物件,箱子,靠椅,橱柜,电扇什么的。三哥告诉我,不会有人再使用它们,等着哪一天他会将这些“古董”全部清理出去。在那间用不着的厨房里,看到了过去不可缺少的水桶,澡盆,和洗脸架。在一房间里,我还欣喜地看到有一只自己小时候常常从里面拿取锅巴或饼干的红色瓷罐子。姐姐告诉我,这红坛罐可是文化大革命前的“古董”,有些年头了,上面的花纹因害怕文革反四旧被抹去了许多。 回到家,亲人间的温暖依旧。加上几位未见过面的小字辈,更是增添了不少嬉闹和话题。每日中餐晚餐姐姐哥嫂们忙前忙后,满桌子菜肴,一大家子人围桌相坐。餐前我都祷告感恩谢饭,之后开饭,有红酒白酒和饮料相伴。饭桌上,一家人敞开话匣子,欢声笑语不断。这样的团聚,似乎又回到了父母在世时,节假日或是春节之际,一家大大小小,围坐在一起热闹融融的吃饭情景。 除了弟兄姐妹之间的亲情,和那些勾起回忆的地方小吃,对我来说,家乡的空间观已经彻底消失。没有了空地,没有了安静,到处都是高楼。母亲喊儿女回家的声音不能再在远处回荡,家乡不是以前的家乡了。我一面感叹家乡新建的道路,各种的基础设施,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面有些失落。我深深体会到自己不过是客旅,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家乡,也找不到我小时候的家了。 两个星期的探亲,特意多留几天住在老家,还是一晃就到了。我要回夏威夷了,回我自己的家。外甥和他那位同学再次开车,不同的是,送我去机场时是一大早,天没亮,而不是接我时的半夜三更。为了留住家乡的味道,哥哥姐姐们在我两大箱子里装满了家乡小吃,有花生米,酥糖,西沙饼,米粑粑,瓜子,麻花,早点小饼,柿子饼,芝麻糖......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远行只带小吃,并且带这么多。尽管如此,无论我如何努力,终究也阻止不了我记忆里家乡味道的流逝。 家令人向往。自上世纪90年代末,一首央视春晚歌曲“常回家看看”,唱遍了大江南北,不知打动了多少儿女的心。为了回家,每年春节前后,交通站台人山人海,中国有几亿游子客旅在路上。团聚让人心欢,可世上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的家一代一代的过去,家人相聚的欢闹也会一个一个地平静下来。我们想回家,但是回到什么家,才有天长地久的喜乐呢?人生真正的家在哪里?世上有这样让人心一直渴慕的家吗? 回程的飞机上,透过舷窗俯瞰苍茫大地,想到人在世上都是客旅,一段圣经的话浮现心中,“他们若想念所离开的家乡,还有可以回去的机会。他们却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所以上帝被称为他们的上帝,并不以为耻,因为他已经给他们预备了一座城。” 不知不觉,我的目的地越来越近,天地相接之处,一道明亮的曙光已冉冉升起。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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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篇 39 :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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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馨香):回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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