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儿子考上了我任教的中学，母子两个同校。他一天三顿回家吃饭，见面的时候多了。他的话题没怎么改变，内容大多还是女生。

“妈，你知道吗？老师不知道如何安排的，年级要办板报，挑了五位同学，只有我一个男生，剩下的都是女生。和女生合作，真的太吵了！她们叽叽喳喳，从头到尾说个没完！”他似乎想表达不耐烦，或男孩的不屑。可是言语间却流露出一丝得意和兴奋。

有时候，他告诉我：“女生真事儿！天天闹矛盾，闹了矛盾还要向我倾诉。不听吧，她会哭；听吧，还得帮她们解决问题。真是事儿妈！”然后会细细碎碎地告诉我，他是如何成功帮助一对好姐妹恢复关系的。

他的主要方法就是午休时不睡觉，和女生窝到桌后面聊天谈心。

有一天，他很神秘地问我：“妈，你知道下课时女生们为什么要背着大包去厕所吗？”我淡定地说：“知道啊，来月经了呗！”他一扬眉，惊讶地说：“你知道啊！——啊，我忘了，你也是女的！”

从“嫌女生吵”到和女生同桌弯腰在桌下窃窃私语，再到被女生委托去校外买卫生巾，初中三年下来，他的“女生缘”越来越旺，吃了不少拳头，赚了不少骂，也交了不少“女朋友”。

有时周末，他会毫不避讳带女生来家里，告诉我：“妈，这是我同学，我们到外面玩一会儿就回来。”

从第一次的惊心动魄到后来的泰然自若，我很快“适应”了他的交友方式。

他对我的“适应”很满意，觉得我在这一方面表现得还算开明。他不知道我背地里多少次透过窗户瞅他们的背影，控制住尾随他们的欲望，闭上眼睛为他们祷告。

上了高中以后，儿子开始讲班里谁谁交了女朋友，说有的人在操场偷偷拉手，还有的走出班门口就接吻。他还向我透露他的感情错位：给他写纸条的女生，他不喜欢；他喜欢的女生，不知道喜不喜欢他。

当他向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一方面感激他的信任，把我当成可以谈心的朋友；一方面我要在朋友和长辈之间拿捏，既要引出他的实话，还要不动声色地引导他，不能让他觉得老妈过于一本正经。

即使我如此“开明”，还是渐渐被他疏远。尤其是高三这一年，他几乎不再和我谈女生，不再和我谈谁谁谈恋爱。每到周末，手机给了他，他就会频繁地网络聊天，我一挨近，他就关掉手机屏幕。

当我试着探问一些信息时，他总会很敷衍地应付。他是否谈恋爱，我不确定；他手机密码，我不知道；他经常在一起玩的女生名字，我不清楚。对此，我有点抓耳挠腮，却还要故作镇定，开始告诉自己，儿子长大了，要接受他脱离父母，开始寻找自我、建立独立个性、探索人生的追求——他手腕上开始佩戴同学送的手镯；常常背一包零食回家，第二天清早再带到学校去；周末他出去更频繁，不再像从前那样呆在家里看电影或玩游戏……

在高考濒临的日子，有一天，听到他打电话问一个女生，愿不愿意去云南上大学。后来，我问他：“那个女生是谁？”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扔过来一句简短的回答：“同学。”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一直陪我聊天、散步、说悄悄话的大男孩，逐渐远离我，去陪伴我完全陌生的人。他会为对方买柠檬干、燕麦片、各种坚果，有的我甚至没有见过。我不能吃醋，不能心酸，还要叮嘱他对女生要慷慨大方，温柔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