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秋林
这次回国，再次踏上朝思暮想的那片热土。人潮依旧，车潮依旧，高楼大厦依然长势良好。在这儿，「热土」可不是一个爱国主义的虚词儿，我说的是一块真正发烧的土地。可能是我一天到晚东奔西跑，也可能是前阵子「中非论坛」把非洲的热浪带过了中国，虽然春寒料峭，我感觉这段日子好像泡在一锅沸腾的水里，到处咕咕嘟嘟，到处热气腾腾。所有的人都脚步匆匆，所有的车都你争我夺，所有的店都在叫卖拉客，所有的东西都在蠕动。那人，那车，那熙攘，那份生机勃勃，那种灯红酒绿。跟北京比，明州真是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
在北京我最爱挤公共汽车，就为重新「体」验那种人挨人、人挤人的温暖和乡情。在公车上，所有不说话的，那是在收发短信；所有说话的，那是在讲手机。坐几站地的车，你会知道后面那个学生毕业论文的题目，你会知道台湾刚进来的莲雾在家乐福超市卖多少钱一斤，你会知道边上这位小姐脚上穿的靴子在万通和华联的差价，你会知道那位大妈正和儿媳妇闹别扭，你甚至知道站在你前面的那个小伙儿和女朋友约会的时间和地点……在公车上，永远有一部分陌生人用很大的声音让另一部分陌生人听到自己的隐私。我每次坐车，对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听得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就冲这份乡情。没办法，明州的清净使人的听力过分敏感，绝做不到北京人听而不闻的功夫。
这次回北京，发现乘车秩序比记忆中的好了很多。过去是车子还没进站，各路豪杰就一拥而上，上车的和下车的要在车门那个狭窄的地方发生一阵强力挤压和大力推搡，才能上得车去或下得车来。如今大多数人都能做到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挺有秩序的。可过份狭小的生活空间，使大多数平民百姓难有我行我素的自由。既然不得不在公共场所使用公共交通工具，那遵守公共秩序也就理所当然了。哎，偏有人要玩别扭。
那天坐车上街，车里照样挤得水泄不通。售票员是个年轻小姐，很热情地疏导乘客「前门上，后门下」。我正享受着人与人「亲密无间」的乡情，忽然听到前门传来争吵的声音。虽然站在后门，中间隔着无数个脑袋，凭明州人敏锐的听力，还是「听见」一位老者从前门上车后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不动了。售票小姐请他往里走；他说，下站就下；那意思就是，他要从前门下车。「劳驾还是请您在后门下车」，小姐很客气。「你个小丫头片子，耳聋啊？跟你说，我下站就下！怎么回事啊！」老者底气十足，声如洪钟，全车顿时一片肃静。「大伙儿都能前上后下，您干吗搞特殊啊？」小姐也是个认真的人。「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我就站这儿了，你TM怎么着吧！」「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张口吐秽字儿啊。」「我就骂你了，怎么着吧！你个臭丫头片子！」接下来，老头儿真的破口大骂，翻译成可以发表出来的书面语言就是，老头儿要恶狠狠地强暴小姐的姥姥。本地主此时再也没有心情享受挤车的乐趣，只觉得脸发烧耳发烫怒发冲冠双拳紧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让他领教一下来自咱明州的大耳光子，哪怕引起国际争端也在所不惜！
看官别怕，我在明州早练就了一身「制怒」的功夫，这只是较剧烈的心理活动，解解气而已。隔着整车的人，实在帮不上甚么忙，干着急！周围的人竟然没一个吭声的！没一会儿，老头儿骂骂咧咧下车了，车里又恢复了正常，大伙儿接着讲手机发短信，可再也听不到售票小姐热情的疏导声和卖票声。小姐平白挨了一顿臭骂，心情可想而知。不行，I have to do some things！费劲挤到前面，果然看到小姐一脸沮丧，坐在那儿发呆生闷气。我对她说，「刚才的事儿我在后面都听到了。我下站就下车，只想跟您说一句话：您没做错甚么，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这么没修养。我想大伙儿心里都明白，是那老头儿太没修养。希望您心里不要太难过。」我只是希望小姐知道这个世界还是有明白人的，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没想到接下来的事儿，倒把我感动得够呛。小姐哭了！一肚子的委屈随着泪水流淌着，流淌着……「大哥，谢谢！」透过她的泪眼，我知道我们的心通了。
下得车来，我在想，有时一句好话，一句公道话，一点儿同情心，一点儿正义感不经意会成为别人很大的安慰和帮助。《圣经》说，「良言如同蜂房，使心觉甘甜，使骨得医治」(箴16:24)，「一句话说得合宜，就如金苹果在银网子里」(箴25:11)。收起刻薄，放下冷漠，这个世界或许会因为你而多一点儿美好，多一份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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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伯记 6 :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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